海洋总是温柔的，哪怕是在溺死你的时候。
——赫德拉姆，海洋神尼普顿的神选圣人
结群的海燕绕着洁白的灯塔巡回飞翔，由于塔顶高达四厄尔（约四十八米）的缘故，从远处观望坐落悬崖上的灯塔，难免会产生这白色巨人似乎过于纤细的错觉。
“独角灯塔不仅指引着来往的船只，更指引着科佩尔城。”
科佩尔的居民们也对家乡的标志性建筑倍感骄傲。这座白塔选址在颜色相同的悬崖之上，正如传说中坚定而纯洁的白色独角兽，面朝大海，哪怕波涛咆哮汹涌也寸步不让。对于世代都在同海洋搏斗谋生的市民们来说，基于这类联想诞生的传奇和吟游诗歌无疑备受欢迎，享有极高的人气。
这座港口城市作为弗兰尼斯公爵领内唯一的良港，历来被维斯塔家族的多位大公视作掌上明珠——这没有丝毫的夸张，这里每天都会有数量惊人的货物流通，每个月都有数百上千艘船只进出港口，或者满载运输品扬帆起航，或者整船整船地卸下商品。
为了满足航海业的需求，科佩尔陆续修建了四座码头。这是人口超过五万的大港口才有底气和财力能够保障的。
现如今，女皇的财政总管——不出意料总有一天会成为帝国财政大臣的圭契阿迪尼正靠着长堤的护栏，凝视着码头上正在整队登舰的士兵和军官。墨绿色打扮的弗兰尼斯军排成行列，像是大片徐缓移动的灌木林。
这些运输军队的舰船是由他筹措的，原本是供女皇及其庞大的随行队伍返回弗兰尼斯使用，但是如今的用途却变成了运兵船，使人不得不感慨世事变迁。
这样说来，自己这个商人的儿子把那些趾高气扬的贵族踩在脚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吧。
那双不寻常的异色双瞳闭上了，财政总管却觉得自己的视线抛向了更远的地方。
早自己二十天回到弗兰尼斯的普鲁塔克和约米尼找到了弗兰尼斯的统帅约翰·安·蒂利子爵，这位常年身披朱庇特修士的红色长袍，出身教会学校，最后却成为了名将的老人遵照女皇的命令，立即整备起弗兰尼斯的常备军团，动身前往科佩尔。
弗兰尼斯的常备军共计两万四千，其中包括有八个规模为两千人的军团，主力为重装骑士的两个骑士团，以及负责器械的特别部队。
对于人口接近三百万，更兼有繁荣商贸的弗兰尼斯来说，承担这等规模的常备军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事实上，弗兰尼斯所掌握的军事力量还另有五万出头的民兵部队，这些人每年会在农闲时节接受二十天的训练，轮班承担城市巡防的任务。相对应的，则可以享受减免税收的好处。
而如果强征壮丁的话，全领所能拉出来的兵力还会更多，当然质量就无法保证了。
这次讨伐翡冷翠的决策完全是偶然事态下的即兴发挥，命令来得十分突然，再加上又是跨海远征，所以女皇命令蒂利将军只需要出动常备军。
蒂利了解到圭契阿迪尼会带来的船只数量，再考虑到临时可以调动的舰船，最后带上了三个军团，也就是六千人的部队。
这一次女皇前往罗穆卢斯，为了展现自己的权势，特意带上了一整个骑士团，这就意味着不需要担心骑兵的问题。所以这支船队所要运输的，主要是作为战场主力的步兵。船舱空间的分配就只需要考虑两种因素：士兵数目和必须的补给。
“补给的话只要带上二十五天的份量就足够了。”
就在老将正苦思要不要把这六千人全送上船的时候，前来汇合的财政总管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这样的话，只能撑到军队抵达目的地而已。”
“陛下这一次的出征需要保障足够数量的军队，而特意从弗兰尼斯调动军队过去的缘由，老爵爷应该是清楚的吧。”
如果只是要补充军力的话，无论是雇佣佣兵团，还是征召诸侯的援军也一样可以。而特意大费周章地从弗兰尼斯运输军队过去，自然是有着其他的考量
“正因为是一支整合了各方势力的联军，所以才必须有足够数量和忠诚度的弗兰尼斯士兵来作为主心骨吗？”
骑士团的武力固然可观，但是骑士加上侍从的数量也只有三千而已。想要靠三千人和皇帝的空名来震慑各怀鬼胎的友军，确实会是十分艰难的事情。
“正如同蒂利阁下所说的，陛下是希望尽可能多地增加己军实力的。”
“可是，即便把部队运去，没有给养的话，就只是单纯增加拖累。算上跟随陛下出行的亲卫队和骑士团，总兵力达到一万的我军，光是一天就会需要大量的粮食。更别说战事持续下去的话，还得考虑冬装和薪柴的问题。”
“这些东西可以在当地采买和劫掠不是吗？”
“军队不可能指望靠山贼的行为就能获得足够所需的东西。至于采买，想要从市场上筹备足够数量的给养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况且，眼见我军入驻威托涅亚的费拉拉港，意识到商机的商人们也会囤积居奇，到时候，可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黄金了。”
“关于这一点，还在罗穆卢斯的时候，在下已经想到应对的方法。”
“那是什么呢？”
“等普鲁塔克大人那边的消息吧。”
蒂利清楚圭契阿迪尼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只能是将信将疑地等到了今天。
“圭契阿迪尼阁下！”
从身后传来有些沙哑老迈的声音。
“午安，蒂利阁下。”
财政总管睁开眼，缓缓转过身来，朝腿脚还十分利索的将军问候。
“午安，我来这里是想最后确认过一遍，阁下托普鲁塔克弄到的，那个什么券真的能够帮助我军以合理的价格获得足够份量的给养吗？”
“是商品信托券，蒂利阁下。并且不是能够，而是肯定可以。”
“那好吧。商业上的事情，阁下是弄潮儿，我这个昏朽的老头子能做的，唯有相信您的判断了。”
看到修士将军那张有些闷闷不乐的脸，圭契阿迪尼知道还是现在就尽量把一切解释清楚为妙。
“哈哈，老爵爷会觉得紧张也是可以谅解的。没有接触过信贷交易，了解‘喜鹊联盟’真正实力又不够深的话，任谁也理解不了这种东西的。”
“那就容我在这件事上拜您为一字之师吧，既然阁下提到了‘喜鹊联盟’，摊派那种有损荣誉的事不提，通常说来，不应该找他们借贷现款吗？”
“就算身为盟友，这些喜鹊也终究是商人，商人推崇信用，却终究不会信奉诚实。如果只是一味找他们借钱的话，是否有那么多数量的现款提供给我们不说，为了支付高额的利率，领内的财政可就要吃紧了。而且我们现在面对的问题不是缺钱，而是需要买到物资”
“那这个信托券......”
“您可以把信托券理解成售货凭证，只不过它所对应的商品不是具体的某物，而是向联盟所属商会购买货物的权力”财政总管打着手势，继续说明信托券的作用，“有了它的话，只要是联盟设立商会的地方，就一定会优先地供应我们信托券上的商品。同时，这里面也包含了这样一种权利，也就是只要当地的联盟商会有券上所列的商品，那么就必须要以信托券上的价格卖东西给我们。”
“喜鹊联盟在威托涅亚也设有商会吗？”
蒂利子爵对于信托券的价值还是一知半解，反而是发觉到另外耐人寻味的信息。
“这是当然的，威托涅亚的那位精灵公爵并不是一般贵族，从来不会蔑视商业，在他的领地内，商会发展的趋势可是十分良好的。”
“也就是说，维斯塔家代代想方设法要渗透其中而不可得的南方，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是那些喜鹊的乐园了吗？”
作为追随先代大公二十余年的老臣，蒂利自然清楚维斯塔家族向南方发展的种种尝试，在他的印象里，那个精灵公爵可不是什么友善好相处的易与之辈。
“商业和政治虽然如影随形，但终究是两件事，而且喜鹊联盟能提供给威托涅亚和南方诸侯们的东西，弗兰尼斯可做不到啊。”
圭契阿迪尼笑了笑。
“那这回，威托涅亚会同意和我们合作吗？”
“会的，因为这一回，我们也会带给威托涅亚人他们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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